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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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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擎,"陈焉!我敬你一杯--"


  说时脚下忽地一绊,一盅酒失手泼了出去!


  陈焉大惊,那瞬间长剑惊惶脱手,步法路数尽破,人已失衡,只竭力跃过去一把接住。谢皖回的酒沿袖滚下,在疏密不一的阳光间犹如珠玉泛彩,软绵绵的身体把陈焉整一个硬生生拖倒在地,摔得不轻。


  剑"哐当"一声滚到了木樨树下,沾满淡黄白的桂花籽。


  "谢大夫......谢大夫!"他左手托着谢皖回失力的身架子,只恨自己没有右手,顾不及查看有无伤着,心急如焚地唤了好几声。


  "陈......敬你......"谢皖回半睁着眼,丝毫不觉酒已洒尽,蹙着眉仍要固执地敬他一杯。晃悠悠举起一边手臂,才蓦地发现杯中无酒。他锁眉更深,乜斜着眼狠狠瞧着杯底,猛甩两下腕子,才不过三、四点残酒飞到襟前。


  他一转眸,茫然看住陈焉焦急的脸,手指动了动,尽是酒渍。


  谢皖回笑了。


  "可惜。本是好酒。"他喃喃自语。釉杯脱落,沉甸甸掉下了地。一根手指碰上陈焉唇角,细秀的指尖在嘴唇下半阕轻轻一描,"......尝尝。"


  酒味甘美。陈焉蓦然僵硬,极为错愕地呆住了。


  "尝......"最后一声沙哑不堪。那只手搁住他的下颌,从领口落了下去,像灯笼抽尽了竹枝篾骨,轻飘飘斜倒一旁。他唇边依稀有声,睫毛微合,枕着陈焉的臂弯沉沉醉去。


  秋日斜阳过枝头。满庭寂静轻轻扫起偶尔风声,卷入四方高墙,无声无息埋了干净。


  谢皖回呼吸轻稳,安然入眠。


  陈焉一动不动。


  院子里静得出奇。躺在树下的剑微微有光,花荫正浓,细小的桂子一茬一茬无声弹过。臂弯间有安详的鼻息。熟睡的时候,那张脸看不出半点平日的锋利凶狠,孩子一般恬静,舒服地在他的怀中找了个暖和之处,靠住了头。乌黑的长发乱七八糟打散,泻了整个肩头,鬓间有一大束绕着颈子铺开。靠近耳根的地方一片酡红如桃枝入春,耳朵埋在发间,露出半道轮廓,红脆可爱。


  环在谢皖回肩头的手终于微微一动。


  五指碰到鬓上青丝,没入几绺漆黑的发,轻轻拨开,那耳朵的轮廓便怯生生地完全袒露出来。衬着黑发白衣,尤为润红,嫩嫩的仿如刚淘开的胭脂。手感温热。


  静谧的空白中,他缓缓低头,嘴唇覆上那只耳朵,低哑地唤了一个名字:"皖回。"


  微不可闻。


  心底的一根丝线恍惚已经断作两截。尘埃落定。他的唇也随之沉了下去,轻轻贴住那枚发烫的耳垂,在最柔软的地方亲了亲。


  微微抬起了眼睛的时候,面如火烧。


  脸颊依旧挨着那只耳朵,呼吸有点儿打颤。他神色迷惘,用指尖细细梳理谢皖回的发鬓。不知所措。


  忽来一声雁鸣。


  他骤然惊醒,霎时已弹身而起。慌乱的视线倏地望向怀中沉睡的脸庞,那瞬间,心口剧痛。


  "......糟了。"他的神色由震惊渐入黯淡,"糟了。"


  重九后的秋雨一层凉过一层。豆大的雨点夹着阴恻恻的冷,在院子的老槐叶上尖刻地敲打,连响声都死气沉沉。


  陈焉说这些日子只怕雨水重,将木料挪到了里屋去。小院铺着三两簇遗落的刨花,浸了水,没神采地耷拉下来,全都带了潮,踩下去闷闷的没有半点清脆。谢皖回问他为什么没把那些留下,陈焉只是低头,轻声说忘了。


  他甚至连谢皖回每天会送小点过来的事也忘了。


  往日晌午或者傍晚,都正是陈焉提前收拾好手头活计,含笑迎他过来串门的时候。可偏偏有好几次他提着食盒上门,却发现陈焉不在家中。一柄黄铜大锁孤伶伶扣着门鼻,谢皖回愣着,仍拍了几下门,确实没人应答,他迟疑地低眉思忖片刻,食盒提在手中辗转半晌,最终原封不动放回了自己医馆。


  对于事后谢皖回厉声厉色的一顿好骂,陈焉总有道歉的理由。任凭他怎么训斥,只安静地应答,承认那是自己一时过错。他只是忘了。


  当他不知第几次忘记的时候,谢皖回明显察觉到他的回避。


  偏生他是个不愿先开口的犟脾气。陈焉闭口不提缘由,他也一字不问,只是心中无端端添了烦躁,本就易怒的脾性愈发长了几分。上门投医的人都觉得这谢大夫近日来神情不比往常,动辄便骂,活像一块去了杂质的硝石,谁也不知他何时会撞出火来,纷纷避讳。


  连他每天做的糕点也开始日渐失色。人没什么耐性。到头来都只会回到自家桌上的东西,何苦费那么大心思。到了最后,索性一摔盒子,全倒了。


  陈焉依然缄默不语,低着脸,一板一眼地在木材上木讷地削着。


  有时,他一个人浑浑噩噩做着活儿,刻刀突然脱板,他吓了一跳,连忙缩手时,才看见木头上居然又神差鬼使地刻出一个"回"字。人一滞,怔怔看着那字。仍是那个字,仍是那些笔画。可他足足看了一刻钟,指腹于字迹上反覆揣摩,直至压不住掌心急遽颤抖,他才终于将它一点一点削成碎片。这不是他该刻的字。


  这不是他该想的人。


  那个不该他想的人仍会不请自来。往往冷着脸,偶尔还有点心,对他的治疗也并没有停止。


  他坐在板凳上,石头一样纹丝不动。记不得多少次,习惯使他忍不住低头去看那张脸,但目光总会先碰到发鬓旁的那只耳朵。他神色一颤,强迫自己闭上眼。


  准备好的汗帕和水盆静悄悄搁在房内,没有端出来。每晚,当他呆呆把那盆子看个够,才慢慢将帕子洗净,余水倒去。第二日重新准备干净的水,干净的帕子,却也是没用上,过了二更天就换下。如此反覆。藏着那根头发的书,他也不再打开,深深压到了匣子最底。


  只要不动贪念,不作他想,便还能给自己找到借口。


  他小心翼翼守着这种不堪一击的借口,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和谢皖回继续往来。如果他没有做那个梦。


  梦中的人没有醉。在他臂弯中,两只清醒的眼睛若有所思看着他。陈焉下意识别过视线,那个人却抬起手,止住他拧开脸的动作,手指探了上来,指尖轻轻摸过他的唇角。所过之处,味道甘美。却不是酒,是两片温软的嘴唇。


  陈焉失声而醒。惊醒那刻失魂落魄,冷汗浃背,仿佛在凉水里走了一遭。


  羞愧之间,克制不住情绪,一拳砸在冰冷冷的石墙上。三更天的寒意抽丝剥茧,渗过窗纸,微微瑟抖,空荡荡的袖子下一点气息鼓动,仿佛钻出了游魂野鬼。他满手鲜血,绝望地攥紧那段衣袖。


  "陈焉......陈焉,你真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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