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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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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服气?"谢皖回高声喝道。恶狠狠的语调,以及和恶狠狠扯不上关系的脸。


  "服气,服气。" 陈焉瞧了一眼之后,愈发笑得连站直身子的力气都没了,胃痛不已,差点没蹲下地,"厉害,您厉害......"


  谢皖回被他笑得心烦,白了陈焉一眼,乍地抖直了衣袖,凛然一转身就要回他的医馆。走出两步才突然想起自己一身泥泞,满袖灰渣,狼藉得不成样子。


  要是就这么走出去,他谢皖回向来出落干净的模样......只怕尽毁。


  他愣住半晌,抬手将自己脸摸了一摸,火苗抑不住窜上喉头,攥紧双拳,一回身,大步趟过水赶到陈焉身前,恨恨瞪着他的眼里似有九分尴尬一分羞愧,几欲开口,到底搁不住面子。好容易牙缝里跳出几个字:"有......有梯子么?"


  巷子内恰巧路过的行人忽然听见陈木匠家中一阵放声大笑。


  路人皆不明所以,面面相睽。都说这陈师傅平日是个木讷沉默的人物,不知竟有什么喜事,叫他笑成那样。巷人难免窃窃私语,凑足了几日的嚼头,犹有滋味。众说纷纭,各自猜测。


  可没有一个人猜中--回春草堂的谢大夫,当日是翻墙回到家的。


  陈焉含笑睡了一夜。


  唯一让他睡不着的,是右臂的伤。倒不因为患处生疼。谢皖回下了药,扎了针,日复一日下来,他的旧伤居然已经不怎么发作了。


  谢皖回的医术的确不凡。


  可他依然没有睡得安稳。


  当他熟悉了那个人过门的时辰,每日快到时候,他便会提早一时半刻收了工序,搬一张竹青小椅,坐在院落中望住院门,静静等人过来。那时,他会突然想,如果手臂的痛一直痊愈不了,也未尝不可。


  万一好了。他想。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天天相见了。


  【南柯巷】·<八>


  回春医馆的内院有一株木樨。重九那天,陈焉从树下走过,肩头捎了一枚淡黄白的花骨朵儿,涩涩地打着颤。


  归溪大市中有南州商贾经营水族鱼鳖。这天,他取了一贯铜钱,买回两尾新鲜的黑鲈鱼,多付了小贩十五文,代为剔骨去鳞,另购回莼菜,鱼酱,豉汁,桔皮,苦酒,青葱等物,待东西齐全,日头不过隅中,他离开七里,回到二里南柯巷。


  入了医馆便有一阵桂花香。他行至庭院,遥遥望见牖下炊烟袅绕,隔着绳纹,窗后的谢皖回正卷了半臂高的袖子用细绢筛白面。门半敞,陈焉仍旧轻轻叩了两下。里头的人懒懒地应了声,他才迈进屋,将手中的鲈鱼等物摆上灶台,一边拿眼细看谢皖回的动作。


  见他筛匀了面,倾入铜钵中加了水和蜜汁拨成糊状,成型后分作数块,抓了一把旁边盛着的桃脯,青果,乌枣,核桃等各色果脯撒开一层,另用澄金的玉米面盖住,涂上薄油,卷入竹箬放进蒸笼。动作相当熟练,想是平日做小点出了心得。陈焉微微一笑,也动手洗了葱,刀落间如碎白的雪花洒开,随后一边将鱼下酱料腌制,一边问谢皖回:"今天重九,大夫怎么没出郭去登高?"


  "往年曾跟师兄和嫂子去,"谢皖回低眼添着柴火,"其实也腻了,不过图个热闹,聚一聚。"


  他略略停住手里的动作,轻声问:"那今年怎么不聚了?"


  "把那边的碗递过来!"谢皖回突然抬高声调命令了一句,头也不抬,伸手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等着他递。陈焉收回视线,心头有些暖,依言递了碗过去,不再问起。


  两个人都没说话。偶尔谢皖回吆喝他拿这拿那,而大多时候都只闻炊具响动,蒸气轻拍。阳光往西偏了几度,一丝木樨香搭上窗台,偷得半日闲,倒也安谧惬意。


  陈焉炖鱼的那会儿功夫,谢皖回走出庭院,在桂树根下挖出去年埋下的两坛菊花酒,刮去坛子上的泥,又将院内石桌上的细碎桂花扫干净,摆开碗筷,放了两只青釉杯。少时,菜色皆齐,重阳糕也新鲜出炉,案上排出好几碟小菜,等陈焉收拾好庖房中的杂物出来,谢皖回已斟满了酒,两人入座。


  刚坐下,谢皖回突然一扬手,陈焉只觉自己胸口"啪嗒"一敲,潜意识伸手去接,却是一只沉甸甸的柳青色锦袋。谢皖回淡淡说:"今早出城采回的茱萸枝,留着吧。"


  陈焉低低道了谢,小心翼翼收了佩好。


  秋阳煦日,他心中微暖,先动手将一尾鲈鱼的白肉剔了最鲜嫩的一块下来,夹到谢皖回碗中,有些腼腆地微微一笑:"尝尝,南州的黑鲈,平时总不舍得买这样矜贵的东西,今日重九天,我试着依照家乡口味炖了两尾。不知好不好,大夫您莫嫌弃。"


  谢皖回没说话,动箸把那块鱼肉送入口中,咬下去,满齿生香,鲜美滑爽。浓浓的南乡味。


  "挺好吃。"他意犹未尽吮了吮筷子尖。陈焉松了口气,见他喜欢,唇角不由露出一丝笑容。可谢皖回手中食箸轻轻往碗边一落,覆掌按定,口吻不着痕迹,"泗州的鱼,也是差不多的做法吧。"


  陈焉一僵,声音尽失。


  谢皖回淡然挪开手,将一盏与黍米合酿的菊花酒推到他面前,自己则端起另一只釉杯,喝了大半,才缓缓道:"陈焉,其实你不仅去过泗州,以前还从过军。苏合之役,你也曾亲身经历吧。你认为我真的犯傻,见到那般光景还猜不出七、八分来?--我没说破罢了。"


  千百般掩饰,到头来却是薄如笺纸,抵不过这一句话单刀直入,正破其心。他张了张嘴唇,终于默认,只一口饮干那酒,双眉微颦。


  "我们也不生分了,对我,你没必要瞒什么。"谢皖回不温不火携了袖,动筷在桌上拣了几样菜肴,先放在陈焉碗里一些,随后也往自己那儿撂了两块。他神情平静,眼睛有一两点微光漾动,沉默之后,开口时鼻音稍重,"往事这种东西,说多了,心里头自然也就坦然下来,其实除了自己,谁在乎。就像那年我师傅突然病发,师兄刚入宫不久,抽不开身,他第二天晚上便辞世了,后事都是由我一手打点的。入柩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咬破了嘴唇,师兄说我满口的血,吓人极了,好多天都是枕着坟头睡的。这些事,我不提起,有谁会记得。"


  陈焉脸色微微苍白,手掌握拳桌上,抵着石头,却是犹豫了,没能握住那个近在手边的腕子。谢皖回倒是一脸不在乎,默默吃了一会儿菜,又说:"丢人吧。要是几年前,我死也不愿告诉人,现在心境已经冷静许多。不怕你笑话。"


  "不,大夫,我,我不会。不会笑话您。"陈焉嗓子有些疼,声音略颤,眉间锁住一丝痛苦之色,良久才低着睫毛望向空空酒盏,长叹了一口气。他低声道,"我......确实在泗州服过役。这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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