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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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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的遗物、遗稿。分门别类,装裱修订,想着,若还有时间,能整理刊刻出来,便更好了,若无时间,便只能留给莲苏、莲宝去做了……


  这一日,褚仁打开傅山房中的一个小箱子,却意外的发现了那条黄带子,金黄色的织锦依然粲然如新,下面还压着几张纸,似乎是书法。


  褚仁取出那几张纸,展开一看,都是六尺的草书,写着那首李梦阳的《巳丑八月京口逢五岳山人》,却不是自己写的。落款都是“山书”,每一张都一模一样,一共六张。再下面,是一笔,一砚,一镇尺,褚仁清楚地记得,那是自己在傅山身边最初的三年,傅山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褚仁又转头去看那六幅字,细细分辨纸张墨色的新旧,突然恍然大悟,这六幅字,是自己在京的那六年,傅山在自己生日那天写给自己的!


  泪水,猝不及防地涌了出来。褚仁怕污了那字,忙抬起手臂用衣袖拭泪,却突然觉得由腮至颈,由颈至肩,直到指尖,一阵酸麻,心口像凝住了似的,骤然紧缩。褚仁蓦地明白了,自己的大限,也快到了。


  褚仁忙铺纸磨墨,在灯下,给戴梦熊写信托孤:“……家门不幸,两侄失依,内外眷属无可缓急者,罗叉外侮,良繁有徒,群凌祂至,实难支御……念我故人,可属依护。义气旧游,定能羽翼。特遗此书,求加护持。一段高义,足会千古。篝灯草治,笔自此绝。”


  写毕,褚仁又取过一张纸来,写下了他在大清的最后一幅书法作品,却是他最不常写的隶书:“兴亡从世局,忠孝自天真。”


  还未及钤印,又一阵剧痛传来,褚仁忙招呼莲苏、莲宝近前,把那封信,郑重交给了莲苏,“这信[2],务必送给戴大人。”


  褚仁强忍着痛,想着,也罢,因这心疾而死,就当是替爱新觉罗家还了汉人的债吧……褚仁牵着莲苏的手,叮嘱道:“仁叔下葬,穿汉服,但是,要系上这个带子。”褚仁的手,直直地指向那条黄带子,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注:


  [1]父子艰难六十年……:出自傅眉《临终口号》。


  [2]褚仁的信:内容是根据傅山给魏象枢和戴梦熊的托孤信合并修改的。*


  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出自王安石《明妃曲》。傅仁的诗歌作品,传世仅存一首,刚好也是咏明妃的,叫做《明妃篇》。


  第五十二章 地自由他天自茫


  穿过一重重浓稠的黑色,远处仿佛有了光,耳边传来嘶嘶的轻微的噪音,似乎是空调或者加湿器的声响,让人觉得安定。


  褚仁缓缓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窗外群山上的皑皑白雪,白雪之上,是蓝得像要滴出水来的天空。


  “这里是哪里呢……”


  褚仁想着,微微转过头,看到婶婶正坐在床边,低头翻阅着一本外文书,她听到响动,抬起头来,说道:“你醒了!”声音不大,也很平淡,但双眸之中,却满是惊喜。


  褚仁想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翕动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医生说你应该就会在这几天苏醒,没想到这么快。”


  “这……是哪里?”褚仁终于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这是瑞士的一个研究所,治疗你这种病的权威机构。”


  褚仁不禁暗哂,自己这种情况,就算是躺在家里,今天也一样会苏醒的吧?“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1]!”褚仁心里涌出了这样一句话,回想起和傅山学医的点点滴滴,回想起傅山讲这个故事时的语气和神情,褚仁暗暗笑了,今天的自己,应该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中医了吧……”


  “我昏迷了多久……”褚仁又问道,这一次觉得声带和肌肉放松多了。


  “快两年了……”婶婶的语气中有无限感慨,眼中也充满了雾气。


  褚仁试着抬了抬手,想要安慰婶婶。但毕竟之前关系很淡,从未有过肢体接触,褚仁迟疑着,又放下了。


  “这里的护理也是一流的,你所有的肌肉都没有萎缩,只要经过一两个月的复健,就能恢复如初的。”婶婶柔声说道。


  褚仁知道婶婶是误会了,她认为褚仁抬不起胳膊,但褚仁心里很清楚,手臂的肌肉很有力量,外观也没有明显的细瘦,显然是经过了很精心的护理。


  两个月后,褚仁出院了,回到了北京。


  这段时间,褚仁了解了很多事。


  由于南海局势的变化,褚仁父亲的公司在东南亚的业务受到了很大影响,再加上褚仁的治疗花费巨大,公司整体规模已经缩减了一半。


  褚仁考上了北工大,学籍一直被保留着,如果他愿意,九月份就可以跟着新生一起报道了。


  堂哥已经毕业了,但并没有如褚仁之前预想的一样,进入父亲的公司工作,而是去了深圳的一家大集团公司。


  十年来公司的账目,以及股权继承相关的法律文书,此刻都堆在褚仁的房间,是父亲的律师带过来的。这是褚仁父亲的意思,整个公司,等褚仁年满二十岁的时候,便可以继承。


  但这些事情,对于褚仁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褚仁看着这些文件,不由得苦笑,以前心心念念想要赚大钱,好把父亲的公司从叔叔手中买过来。此时此刻,这些唾手可得,但褚仁却已经对这些完全失去了兴趣。


  那副李梦阳《巳丑八月京口逢五岳山人》的草书,已经被叔叔拍了下来,现在就挂在褚仁的卧室中。当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之意,叔叔希望这幅字,能够唤起褚仁的生机。


  不想看电视,不想玩手机,《魔兽世界》的账号密码早已忘却,而且不想去回忆。褚仁每日里只是舒展开宣纸,百无聊赖地写那些草书。


  一米六的电脑桌上,堆了太多现代科技的产物,没办法铺开大纸,褚仁便用更细的笔,更小的尺幅去写。写那些诗,傅山的、傅眉的、“自己”的……转折勾画之间,试图和四百年前重新建立关联……写完了,便付之一炬,仿佛是内心净土中固守的一片天机,不肯泄露只言片语到这污浊的人间。


  一得阁的墨汁、现代机械生产出来的宣纸,再怎样看,也无法幻化出盈盈古意。石砚、水丞、水滴、笔格、压尺、墨床、贝光……这些都已经无迹可寻。钢铁栏杆拍遍,又怎生登临意?过去驻足不去,未来不来,枯守着这百无聊赖的现在,不知何去何从……


  二十岁的身体,却有了八十岁的心境。


  作为一个时空的行者,上下四方,古往今来,竟然没有一个时代一个地方,是自己的寄身之处。


  褚仁颓然地抛下鼠标,以手掩面,用拇指和食指按揉着太阳穴,微微的钝疼从左边太阳穴传到右边太阳穴,似乎要把褚仁的头颅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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