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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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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怕痛吗?”


  褚仁脸一红:“不是怕痛……只是觉得屈辱罢了,毕竟我们那个时代并没有这样的规矩……”


  傅山笑道:“若旁人都站着,你一个人跪着,那是屈辱;但若旁人都跪着,你也跪着,那便谈不上屈辱。你既然来到这里,便需要按这里的规矩行事,‘入境问禁,入乡随俗’,这八个字的意思,你难道不明白吗?”


  褚仁听到傅山的这个比喻,突然心有所感,冲口而出道:“既然别人都跪着,你也跪着,就不算屈辱,那么您为何黄冠朱衣,不肯剃发易服呢?”此言一出,褚仁大感后悔,何必这个时候去触傅山的逆鳞。


  傅山大怒,猛拍了一下车辕。


  褚仁吓得浑身一颤,突然想起了《七剑下天山》等武侠小说中,对傅山武功神乎其神的描述,暗暗心惊,他不会把自己立毙掌下吧?


  褚仁瑟缩着想要跪下道歉,但毕竟十八年来从未行过这种礼仪,还是十分的不习惯,犹豫了片刻,只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说着,便伸手去拉傅山道袍的广袖,两只眼睛中含满了泪水,一副又惊又怕的神情。


  在褚仁心中,不管自己的形貌如何,总是想着自己是十八岁的高中生,所以说话行事,常常意识不到自己的外表是个小孩。但在傅山、傅眉看来,总是先入为主地觉得褚仁是个小孩,需要一转念,才能想到他是来自未来的十八岁青年,因此褚仁这句道歉,这样娇怯的神情动作,落在傅山眼中,竟是一副可怜可爱的小儿女情态。


  傅山忍不住伸出手来,爱怜地摸了摸褚仁的头,却吓得褚仁头颈一缩。


  傅山的手指触到褚仁脑后,刚刚剃掉的辫根部位很是光滑,其他部位则毛刺刺的有些扎手,触感完全不同,想起昨日褚仁毅然剃发的情形,心中一软,叹了一声,说道:“三条路,你自己选吧。”


  褚仁嗫嚅说道:“能否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


  “你要多长时间?”


  “……一年?”褚仁仰起头,眼巴巴的看着傅山。


  傅山忍俊不禁,“你倒不如说一辈子。”


  褚仁低低一叹:“如果我真是顶替了傅仁的寿命,那也只有三十八年可活而已,如今只怕剩不到三十年了。”


  傅山一怔,默然片刻,突然吟道:“三十八岁尽可死[1],栖栖不死复何言。徐生许下愁方寸,庚子江关黯一天。蒲坐小团消客夜,独深寒泪下残编。怕闻谁与闻鸡舞,恋着崇祯十七年。”


  褚仁见话题转了一个圈,又扯回到亡国之痛上面,不知如何转圜,心中一急,泪便流了下来。


  傅山轻轻帮褚仁拭去了泪,柔声说道:“以一个月为期,八月十六,再定行止,好吗?”


  “嗯!”褚仁用力点了点头,突然觉得,重新当回小孩子的感觉很好,真有点不想长大了。


  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


  这一个月来,父子叔侄三人就这样行旅在晋省大地。白日驾车而行,夕暮或投宿或野宿,一路上随手采集药材,每到镇甸城市,傅山便忙忙碌碌,访亲探友,盘桓个三五日,便再度启程。不知道何处是终点,也不知道为何而奔忙。倒似这山川已经归了大清之后,傅山便不屑于在其上驻足了,唯有奔忙来去,居无定所,方能对得起他对大明的一片臣心一般。


  一路之上所见,旧日王公贵族纷纷凋零,如枝头萎落的鲜花,随水入泥,被践踏得了无生气,再也无法翻身。而那些新贵们,攀附着旗人,横行乡里,如藤蔓一般攀援向上,直入青云。那些卑微的平民则是人心思定,经历了闯王之乱和清兵铁骑的两度摧折之后,还是要艰难求存,草一样恣肆生长着,纵使秋深,也要挣扎着发出一丝新绿……大乱之后的山河大地,正喘息着,缓缓地恢复着元气,等待下一个盛世的到来。


  褚仁白天随傅山采撷炮制草药,从最简单的《药性歌括四百味》歌诀学起,晚上临帖,一笔一画,平平稳稳,兢业谨慎地描摹着傅山的小楷,日子过得如流水一般清澈安逸。果然傅山信守承诺,只教不考,并不刻意检查褚仁的功课,也未提出任何标准和要求。


  注:


  [1]三十八岁尽可死……:出自傅山《甲申守岁》。


  第四章 只觉今宵月不圆


  八月十五,夜。


  案上孤灯,窗外圆月,隔着支起的轩窗,遥遥相望着,一暖一冷的光,相互交织。天上是繁星明灭,地上有流萤闪烁,交辉着为天地披了一袭妆金的玄衣。秋虫呢喃,不知在诉说离别,还是团圆。明月千里,照着顺治,也照着弘光,还照着仅余一隅的大顺。一样的月光,不一样的朝代,城头的旗帜已经变改,但城垣依旧,房宅依旧,那飞檐下的匾额上,也依旧是端端正正的三个汉字:“归人驿”。


  纵使山川改换了新名姓,纵使神州脱却了旧冠服,但那些文字,那些诗书,那些过往中闪耀的智慧是不会改变的,只会历久弥新,散发出更耀目的光辉。


  褚仁写下了《庄子·天道篇》中的最后一个“夫”字的最后一捺,停了笔,轻轻合上那本傅山亲书的楷书册页,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松弛的微笑。这一个月来的生活单调而清苦,褚仁已经微微觉得有些厌倦,但又无可奈何。又能如何呢?这样的乱世,能有一方安静的书桌,已经很奢侈了,能够师从傅山这样的大家,又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想到这里,褚仁便也平心静气了,但唯有口腹之欲,却不是那么容易能克制得住的。


  褚仁瞥了一眼案上的两个果盘,一个堆着几块月饼,另一个是一串葡萄,几枚秋梨。刚好此时,褚仁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饿了?”傅眉的视线从书卷上移开,关切地问道。


  “不饿……”褚仁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若饿了,便吃块月饼顶顶饥吧。”傅眉说着,拿起一块月饼,递到褚仁手上。


  褚仁双手捧着月饼,咬了一口,甜腻的五仁馅儿,是褚仁平素最不爱吃的,想要吐出来,却又觉得不妥,只能细细咀嚼着,嚼到后来,细腻的甜香充塞着唇齿喉舌,竟觉得味道并没有那么不堪。


  “不爱吃吗?”傅眉目光如炬。


  “嗯。”褚仁点点头,随即又说道,“还好……”


  “这些日子,粗茶淡饭,委屈你了……”


  “没有、没有……这些已经很好了……”褚仁急忙摇头否认。


  “你家……我说的是你来这里之前的那个家,是否也是殷实富贵之家?”傅眉问道。


  褚仁一怔,之前傅眉从未主动问起过自己穿越之前的情况,自己的家?算得上是富贵之家吗?父亲的公司,据说每年有上千万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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