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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至此,亦是敛了面上笑意,正色望了他道:“阿言是在担心……此次行动会有差池?”
“嗯。”沐樾言坦然道,“依殿下方才的意思来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并不打算召谨耀侯进城。”
“那是自然,他段止箫压根就没信任过谭今崭。”我叹息着曲指戳他后背道,“阿言,我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欠妥,但是我站在你这边,所以……我不多做评论。”
“你看出来了?”沐樾言木然道。
“嗯,挺容易看出来的,而且事后谭今崭若是知道了真相,心里恐怕也不大痛快。”我道,“咱们走快一些,早点把事情办妥了,兴许能减轻谭今崭久候在城外的压力。”
沐樾言扣紧我纤瘦的五指,细细摩挲一阵道:“无妨,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不禁莞尔,扶了扶腰上随身携带的医用布包道:“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沿途步伐未停,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顺利抵达城北城墙之下的据点范围内,孔绥与其手下众兵已然静候了近大半个夜晚,待得沐樾言此刻骤然出现,方才依言前往辞容楼中同段止箫一聚。
彼时正值深夜,尚无一过路的行人于街上驻留,白日里跃动的喧嚣气氛彻底归于长久的沉寂之中,和着夜间连绵不断的微风细雨阵阵入耳,反成了催人安眠的一支低曲。
城墙上巡夜的火光时暗时明,为了避免那些个极为戒备的守卫发出讯号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沐樾言当即投放了熏香致人短暂昏迷,情理之下,并未刻意伤及无辜性命。
隶属于段止箫的城北兵力于目前寂静无声的古晁城而言犹是太过迅猛,遂行进之时且绕为五个分支,从各个不同的方向突入城内,沐樾言居为首位,孔绥其次,而我则被强行安置于队伍之末——论是如何,沐樾言都不肯让我随行于身侧,理由为何,我心中自然明了,然而如今被迫同他分隔咫尺之遥,仰头望着他的背影,还是无法就此心安。
临近子时,辞容楼外火光未歇,大红的街灯垂吊于高层楼台上,绵柔销/魂的琴音亦是不绝于耳。沐樾言携了数十余人纵身跃上房顶,而孔绥将军则吩咐众人熄灭火把,于一片黑暗中继续潜行。
俄顷,忽而听得城外探子前来传递消息道:“段琬夜一行人已然出现在城南城门处,看样子是预备着连夜进城落脚。”
“消息属实?”孔绥凝声问道。
探子抱拳答道:“是,绝对无假。”
话落,方见得沐樾言自头顶上方翩然而落,并未过问有关段止箫的任何事情,反是意味不明道:“城南谨耀侯那头动静如何?”
“侯爷?”探子疑道,“侯爷不是一直在城外守着么?”
孔绥听罢亦是面色诧异道:“沐公子,此番入城一事,竟是不曾相告于侯爷么?”
“不曾。”沐樾言淡声道。
孔绥眉心一皱,似明显觉着不妥:“这……”
“是我让他这么做的。”不等那孔绥开口发问,众人身后已是猝然响起一道诡谲而熟悉的声响。不过一瞬,只见得静候在楼外的一众精兵将士纷纷俯首躬身,不动声色地朝之施以一礼。
段止箫一袭绛紫龙袍于夜中幽幽发亮,修长身姿浸入初冬阵阵凌然的寒风之中,似一把锐利噬血的锋刃。
“且不管城南谨耀侯那边是怎般状况,眼下你们需要密切关注的,乃是段琬夜的那颗脑袋。”段止箫眯眼道,“你们当中,若是有谁能将之亲手斩杀,日后必有重赏。”
众人了然于心,面上即刻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残暴神情,我则默然垂首,无声立于人群之后,紧紧攥着腰间那把柳叶弯刀,始终一言不发。半晌寂静,忽觉腕上陡然一沉,再度抬眸之时,便见沐樾言正缓缓取下他从不离身的袖中暗弩,转而一丝不苟地系于我小臂之间。
我心下登时一惊,忙是扬手制止他道:“阿言,你这是做什么?”
“那把弯刀你一向用不习惯,关键时刻,还是靠弩来防身吧。”沐樾言低头深深望了我一眼,紧接着又道,“毒/箭我都给你装好了,直接扣弩机就能用。”
“不行,这可是你贴身用的东西,我……”
“暗弩一般用不上。”沐樾言淡声道,“你拿去用了也没什么大碍。”
我一时怔住,正欲上前再辩驳些什么,却是听得那段止箫声线一凝,猝然于众人身后低道:“都上屋顶,人要来了。”
是以,周遭瞬间寂静一片,尚无一人开口说上半句,我亦是不得再多话,只好依言将暗弩收回袖中,小心翼翼地扣在指缝。不过转眼刹那,果真见得底层纸窗内一缕光影流动不息,段止箫扬起手来,以手中匕/首将之划开一条细缝,垂眸前探片刻,复又转头对沐樾言道:“樾言,你来。”
沐樾言应声上前,扣了一把□□握在手心,抵在缝隙间,瞄准楼内四下晃动的光影道:“是段琬夜,他身边随从不多,只带了一个。”
“看清楚,他带的什么人。”段止箫狭长的眼眸划过一丝疑虑,“你暂且勿要打草惊蛇,指不定他还嘱咐了其他人在别处等候。”
“殿下,段琬夜早前入城时所带的护卫少说有十人,如今到这辞容楼里,却只剩了一个。”随行而来的黑衣探子道,“此地恐有埋伏,不可掉以轻心。”
段止箫蹙眉思忖半晌,道:“计时,再等半柱香,就发箭将楼道内所有灯悉数熄灭。樾言从底层包抄,其余人分批占据每个窗台,趁乱了结段琬夜的性命,切莫有半点拖沓。”
众人点头称是,旋即纷纷飞身跃上了每层楼台的油纸雕窗外迅速站定,拉弓满弦,各持数余利箭在手,而相隔半里之外,亦有数余人影驻守于城北一条小路之间,随时等待接应。
我由三名弓箭手团团围护于人群末端,方微微仰起脑袋,仅能瞥见纸窗空隙内几抹分散摇曳的暗沉身影。眼前虚假繁荣的辞容大楼内灯火通明,而日夜颠倒的一众享乐者已俨然是醉成一滩烂泥,连带着戏台上演奏乐器的彩衣女子亦是昏昏沉沉,似是心有疲惫而不堪言说,而目光朝下一眼扫去,即能望见楼梯拐角处两抹身披斗篷,行动诡秘而无声的修长人影,彼时正沿着盛忡流往日所在的藏品暗屋迈出迟缓的脚步。
我皱眉仔细凝视了一阵,却终究是没能看清什么,只能从身形中大致猜出其中一人正是昔日在这古晁城中叱咤风云的隽乾王段琬夜,而另一人与之体型相等,气势却显而易见地差了一大截,想必是贴身随从或小厮一类服侍在侧的低微人物。
事到如今,段琬夜怕是还不明白辞容楼内核心成员惨遭换血的事实真相,眼下覆面行走于各楼层拐角之间的绯衣男女,早已在他不明所以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