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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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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是层叠山峦,头顶是苍穹无限,水汽氤氲,雾气缭绕,碧树红花掩映着两间屋子显得分外宁静,颇有了些世外桃源的味道。若不是屋顶上袅袅升腾起来的炊烟,只觉得这是最最寻常的一幅水墨画。

  走廊下有两个姑娘,一个在看书,一个在做女红。

  那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娇声说道:“姐姐,你也不来瞧瞧这一段说得并不全乎:我晓得死在血衣藤妖、白骨相公、欺天魔君手上的那帮人足足有几百,可这野史也不知是谁写的,居然一笔勾销,只说是什么遭遇奇袭一共死了近千?”

  这个女子只是大弘最最常见的女人打扮,只是穿了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里头则是金丝白纹昙花锦裙,那衣料精美,浑身上下的气派则是个侯门千金的模样。此刻手上点着一本册子且翻看且闲聊,一双大眼照旧是炯炯有神,灵气十足,但混不似原先的天真烂漫,更多了几分老成持重。

  她仿佛是不满意,脑袋摇着小嘴撅着,那葱白小手点着一行字皱着眉头,嚷着:“说去杀你们结果反而自己折了这么多,本来就是人多势众结果栽了大跟头他们不敢说实话许是怕丢脸吧!净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罢捧着那书去那温润眉目正在绣花的姑娘那儿,伸到她脸前去瞧,掐着腰甚是生气:“姐姐,你倒是快看啊!”

  那姑娘约莫是个二十一二的年纪,低着头眉眼之中都是温柔,穿的却是一身大红色的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穿在旁人身上倒也罢了,偏生是她这人物容貌,瞧起来颇像是个新嫁娘。与屋子前头满庭殷红如血的牡丹花倒是十分相称。

  她也不瞧,只将丝线在指头上绕着打了一个结,银牙轻咬断了线头将那布头轻轻抚平,她抬起脸,只见面前大片的水泽万点金光,她的眼中也是熠熠生辉,她嫩笋般的指头将这布头摸索了一遍,把东西递给那丫头怀里:“你呀,瞧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比不上好好学女红。想当年我也是你这样笨的呢”。

  那年幼丫头对着日头举起来,透过夕阳可见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那鸟儿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很是精细,仿佛是一丝丝刻出来的一样,那高高伸出水面的水莲花也是半打着骨朵羞怯可人,更别说那微微抖动的几缕清波撩动人的心窝。

  她心下暗暗服气,可末了还是嘴硬着要顶一句:“半年不见,姐姐手艺居然这样好?真是越来越宜室宜家。可见姐夫定是十分心疼你,舍不得累着你,倒叫你做这些针头线脑的闲事打发时光了”,手上对那鸳鸯却爱惜不住。

  却见那立在牡丹花中间的女子回头对她微微一笑:“夫君待我,当然是极好极好的。从来都如此啊,为我摘星子摘月亮都从无二话,这一年来什么都不叫我干,什么都给我收拾妥当”,她一双眼睛恨不得弯成月亮,俯下身去把脸凑在花朵上嗅着:“夫君给我的,都是我最中意不过的,一律啊都欢喜得不得了”,日头斜照,越发显出她翘挺的鼻梁,细密的长睫毛跟红润的嘴唇。

  “姐姐,这是你的大福气在后头。原先十分不容易,我替你难受了几年。幸好,看你这模样我打心底只有两个字:幸好”,那姑娘站在牡丹花栏杆外头,抚摸那牡丹肥厚的叶子浅浅笑道:“我没有旁的想要,你如意就好”,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却不是遗憾:“老天往日里对你那样刻薄,幸好这回还算说得过”。

  “你姐夫浑似个小孩子心性,总是嚷着自己遇见我太晚,被”说到这儿她嘴唇哆嗦一下终究也没能说出来那个人的名字:“被人捷足先登抢了我去,自己等了整整六年,说是吃了大苦头,非得要我每一日哄着偿还他”,眉眼之中都是宠溺:“我也心甘情愿哄他欢心。”

  “都是姐姐惯出来的坏毛病!大老爷们天天撒娇耍赖地不要脸!”那丫头啧啧出声,眉眼皱着神色十分看不上。她走上去抚着红衣女子的肚子,笑道:“以后这孩子出世了,他还好意思跟自己儿子抢不成?”一边吐舌头,一边拿手刮着她姐姐的鼻梁:“那个没出息的东西!姐姐,到时候两个不懂事的凑在一起可有你好受的!”她话头一转:“那会儿他与你跟着师父的时候必定不是这样胡闹”师父!

  她心知说错了话,垂着头讪讪扶着红衣女子的腰:“姐姐”

  红衣女子挣开她轻轻走牡丹里头去:“那些事,仿佛是很久之前了,我早就不去想”,她回望过来,体量修长,眼睛中流光溢彩如同灌了两池子春水,玉人一般婷婷立着,婀娜多姿比花娇媚,乃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见此情形,那丫头再也不发一言,心中却是波涛起伏:师父早就去了,姐姐终究也放下了吧。

  这册子中没有写到的东西还很多,比如:当日乃是江朗亭与朱阮阮分别跳了下去,江朗亭用尽功力为血衣藤妖苏家阿弑垫了一把,缓了那股子冲劲儿免她一个粉身碎骨,于是阿施与赵惊弦得了个活,玉面毒蛛江朗亭当时就不行了。

  璇玑宫弟子与星宿殿的花蝴蝶闯了下来,也多亏花蝴蝶功力深厚接了几个同伙,不然统统得摔成碎渣渣一样。他们救起来阿施与桃花这对夫妇,就不怎么顾得上江朗亭他们那对怨偶。

  江朗亭奄奄一息之时,那个朱阮阮则是赶上来,她倒是极其好命中间被一棵树拦了一下,居然除了脸颊手上擦破了皮算是毫发无伤,于是江朗亭不论自己愿不愿意也是在她怀中合上了眼,泪水淋漓还是念叨着施儿的名字。

  朱阮阮如同是被谁下了降头一般抱着夫君的尸体一步步走进湖中,那样高大的人儿在她怀中安静躺着仿佛是睡着了。

  朱阮阮已经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眼角淌着血,神情都是死了一般,只是怔怔地盯着前面大片大片望不到边的湖水。她喃喃道:“亭哥哥,亭哥哥,你到底比我先死,你到底还是为了苏姐姐死了”。

  她仿佛是一个慈母对着儿子温声软语:“可是,为什么不是我?我以为,我一直以为,你既然能那么爱苏姐姐,那么终有一日也能这样死心塌地爱我。”

  朱阮阮为自己这条命作结:“亭哥哥,我这辈子就是傻,真的。是我执迷不悟了,我以为自己掏心掏肺就能成,可是,还是不够啊。”她嘴角弯起来:“可是你瞧,你就算死了也还在我手里,还跟我在一起你怎么也摆脱不了我,怎么也扔不下我。”

  谁也不想朱阮阮那样娇小玲珑的身躯怎么就天生神力将他抱个结实,鬼迷心窍一样谁也唤不回,谁也拦不住,

  她脸颊蹭着江朗亭的头发,瞧着他长长的睫毛,笑道:“那一夜,那一夜我明知自己做了错事,坏事”,她伏在江朗亭耳朵上细语:“只是我从不后悔,从不后悔用了手段,更不后悔胁迫你,唯一后悔的却是:当初为何偏生就爱上你。”

  朱阮阮深情款款亲吻他:“可是啊,这辈子若是连你也不爱,那么这世上于我来说就更加没意思了。你这狠心的大哥哥,这么叫我爱恨不能的大哥哥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欢喜你?”说罢,谁也想不透已经见她连泡儿都不冒一下子沉了下去。

  三日之后,一对男女的尸体被推到湖边,女子的双手紧紧箍着男人锁着两人如同是连体婴儿。虽浸了水泡得发胀,但是瞧得出来分明就是江朗亭与朱阮阮这一对怨偶。

  这一对的故事终于落幕了。

  六年前,朔玦山庄山崖下一见江郎误终身,朱阮阮却到底也不后悔,生生世世要与他纠缠,若是江朗亭地下有知是否还记得初次见面那个机灵稚嫩的小姑娘?那会儿鹅黄衫子的朱阮阮奶声奶气是不是比今时今日这样反目成仇的面孔更加可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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