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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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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湿了背的内衫亦半除之时,他感到身后那只隔衣搭覆在他后肩之上的手停住了。


  他等待了片刻,最后感到那只手,抽离了自己的肩背。


  他慢慢地转过了头,见她神色略僵,双眸视线定定地落于他的后背,仿佛见到了什么世上最为丑陋的东西。


  “我可是令你厌惧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喑哑而僵涩。


  在他后背之上,布了数道旧日战事里留下的伤痕,俱是不浅。


  尤其左肩那道一直延伸到腰后的刀痕,伤口之烈,当初险曾要了他的命。如今虽已痊愈,但疤痕处,依旧皮肉不平,宛如爬了一条青紫蜈蚣,看着极为狰狞。


  高洛神抬起眼睛,对上他那双暗沉的眼眸,片刻后,微微摇头。


  “我在想,这里如今可还疼痛?”


  她轻声问他。


  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并不见厌惧。而是吃惊过后,自然流露而出的柔软和怜惜。


  他眼底的那片暗沉,瞬间霁散。


  “早不痛了。”


  他凝视着她,亦低低地道。语调极是轻柔,似在安抚于她。


  高洛神慢慢吐出一口气,转身取来一件干净内衫,见他自己已除了汗衣,露出精壮上身,面庞不禁微热,不敢多看,微垂眼眸,将衣衫递了过去。


  他自己穿了,系妥衣带。


  经此对话,二人之间起先的那种疏陌,仿佛渐渐消失,非但高洛神,便是李穆,看起来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大司马……”她一顿,改口。


  “……郎君从前曾救我于危难,我却一直不得机会向你言谢。此刻言谢,但愿为时不晚。”


  “你无事便好,何须言谢。”他微微一笑。


  或是有了近旁那片红烛暖光的映照,此刻他望向她的目光,看起来是如此温柔。


  面前的这个男子,和传言里那个手段狠辣,排除异己,一切都是为了图谋篡位的大司马,实在不同。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忽然感到心头茫然,便沉默了下去。


  他仿佛觉察到了她的情绪,亦不再开口,只是不停地看她。


  二人之间片刻前的那种短暂轻松消失了,气氛再次凝滞。


  “你必是乏了,早些歇了吧。”


  他迟疑了下,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静默。


  “我知你嫁我,并非出于甘愿。你不必顾虑。只要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他又说道,语调平和。


  高洛神的心底,顿时生出了一种仿佛被人窥破了阴私的羞耻之感。


  她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便转过头,避开了,背对着他,慢慢解了自己的外衣。


  锦帐落了,二人并头,卧于枕上。


  她闭着眼眸,双颊酡红。


  他小心地靠近了些,试探着,轻解她身上中衣。


  那只曾持将军剑杀人无数的大手,此刻竟微微颤抖,以致数次无法解开罗带。


  最后一次,终于叫他顺利解开衣带之时,那手却忽又被她的手给轻轻压住了。


  “郎君,日后你会像许氏一样移鼎吗?”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偏过头,凝睇枕畔那情潮暗涌的男子。


  李穆和她对视片刻,抽回自己的手,坐了起来。


  高洛神亦不知自己,怎就会在这种时刻,如此贸贸然问出了这话。


  话才出口,她便后悔了。


  她仰于枕,望着侧畔那个凝重如山的男子的坐起背影,心跳得厉害。


  良久,不闻他开口。


  她闭目:“是我说错话了,郎君不必上心。”


  “你可知道,我当初投军的初衷?”


  他忽反问。


  高洛神睁眸,见他转过了头,俯视着自己。


  她睁大眼眸,一动不动。


  他的视线巡睃过她那张娇花面庞,笑了笑。


  “我十岁那年,家中坞堡被北人所破,我父战死,所幸得一忠心家卫的拼死护卫,我母得以带我死里逃生。我至今记得我母带我渡江之时的情景。北岸有追赶而至的胡兵在放乱箭,不时有人中箭落水,渔舟狭小,挤满了人,哭声震天,近旁一艘因人上得太多,至江心被浪打翻。和我一路同行逃来的乡邻,在江中挣扎呼号,很快被浪卷走,不见了踪影。”


  “还在北地之时,他们无时不刻都在盼望大虞的皇帝能派军队过来,盼望赶走胡虏,让他们得以拜自己的皇帝,穿自己的衣裳,耕种自己的土地。盼了那么多年,大虞军队确曾来过,不过打了个转,便又走了,什么也看不到!到了如今,连最后能够容身的一块地方也没了!”


  “他们只想活下去。没有死于兵火,躲过了北人一路追杀,也没被身后乱箭射中。现在只要渡过这条江,就能抵达汉人自己的地界。眼看那些就在前方了,一个浪头打来,最后还是没能活下来……”


  他顿了一顿。


  “从那一刻起,我就对自己说,日后我若能出人头地,必要兴兵北伐,光复两都,让胡虏滚回自己的地界,让汉家重掌祖先的土地。”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之初衷,始终未改。”


  他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述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大虞南渡以来,英雄人物辈出,便是高门士族,亦不乏不能领军光复汉家之佼佼者。令尊便是其中之一。但你可知,为何明公数次北伐,皆功败垂成,无果而终?”


  高洛神慢慢地坐了起来。


  “非我南人兵不勇,将不谋,而是门第阀阅,各怀心机,以门户之争为先,不愿你高氏因北伐伟功独家坐大,从后多方掣肘所致。”


  “便是萧姓皇室,恐也不愿明公北伐有成。萧室自南渡后,早安于江左。既无心故都,他又怎愿见到臣下功高震主,压过皇室?”


  他望了她一眼,眉头微锁,沉吟了片刻。


  “以你之高贵,今日下嫁于我,自有你的所图。你既开口问我了,我不妨告诉你。往后之事如何,我不知。迄今为止,我无不臣之心。”


  “但,”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凡有阻我北伐者,无论是谁,为我李穆之敌,我必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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